沙漠里种植和平之树
耶路撒冷西北方是一片黄土山地,植物稀疏。然而其中一座海拔950米的山丘上却长着大片树林。林中有提子树、苹果树、杏仁树、可可树、无花果、橄榄……栽培它们的人则来自世界各地,澳洲、美国、德国、法国,甚至远及日本。他们从自己生活的国度远道来到这里,在这个缺自来水、缺电,甚至缺乏排污设备的地方,种树。这里名为Tent of Nations。
当我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从山脚坐车来到Tent of Nations门口,一名中年男人驾驶着拖拉机,出门相迎。“你叫甚么名字?我叫Daher Nasser,这里是我的家。”Tent of Nations 的主人以不太流利的英语,说出他的开场白。
Daher Nasser今年59 岁,皮肤黑黝、身体壮实,脸上长着斑白胡子,一副典型农人形象。但有别于一般农人的是,Daher 除耕作外,也和家族共同管理这个地方,每年接待多达六、七千名游客。这幅面积100亩的土地,本名为Daher's Vineyard。恰恰在九十九年前由Daher Nasser的祖父──他同样叫Daher Nasser 购入。从当时起,一家人便在此地耕作至今。现时农场除了大量种植树木外,也饲养着鸡、羊、猪、驴等动物。在这里,大多时候你可以俯瞰到大片巴勒斯坦地区的景致。天气好的话你还有机会看到地中海和一部份的加沙。打仗的时候你则可看到火箭弹和军机,好像忙碌的蜜蜂那样东来西去。“还有炸弹声!”英语不太流利的Daher摆弄手势,模拟爆炸的情景。
2000年,第二次巴勒斯坦大起义开展,以巴关系跌至低点,当时祖父Daher 和父亲Bishara 相继离开人世,Bishara其中三个孩子DaherNasser、Daoud Nasser 与 Amal Nasser 想到父亲曾经说过,和平不能单靠政治家创造,而应该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筑起,他们于是自我检讨,到底是要被时代牵着走,还是牵着时代走?他们选择了后者──Tent of Nations的想法应运而生。三人把一部份农地改建成类似小区中心的场所,邀请世界各地的义工与游客来访。这些义工当中有些人只来数日,也有人来数周,数个月,甚至一年。他们循着每周工作五天,每天工作八小时的规律作息。早上七点一同吃早餐,然后开始干活至四五点左右结束。可做的事情各种各样,包括为当地妇女上课;为来客带领导赏团、工作坊;举办活动等。
其中一项Tent of Nations年年举办的活动,是夏令营。每年夏天,五十到八十名不等的基督教、穆斯林和犹太教孩子来到这里,通过种树和各种工作,互相认识,了解彼此,学习和平共处。在以色列和加沙开战之际,许多家长担忧Tent of Nations太过危险,打消让孩子参加夏令营的念头。Daher有打算过因而停办,转念又想,如果向现实屈服,那除了对现实更加抱怨之外,他将一无所获。结果夏令营如期举行。那一届他们有二十个孩子参加。
当然义工最持之以恒的工作还是种树。Tent of Nations位于干旱地区,数以千计的树木需要加倍照料,尤其是植苗后首两个夏天,许多种类的树甚至要一天浇三回的水。果树的收成无疑又是另一项人力需求密集的工作。这些工作,都由Nasser家族与义工一同进行。工作后,义工会围坐吃晚饭,然后在星空下与新相识的朋友一同唱歌、聊天、跳舞,谈和平与希望。然后他们会睡在帐篷或洞穴里。Tent of Nations基本上没有固定建筑:没有完整的房屋、没有电网、没有自来水、也无排污系统。这是因为Tent of Nations位于“中间”地区,Daher无论想要建造什么,必须先向以色列政府申请。在百亩土地的七十八个洞穴里,便成为Daher 和义工们居住、吃饭、开会、聊天、唱歌的主要场地。至于日常生活所需,没有自来水,Nasser 家就自己动手建造十五个储水库。没有电,一些德国组织来给他们装设太阳能板。某日,一个人突然出现在Tent of Nations。他来自以色列。这个人问Daher Nasser,农场里有没有能让他帮忙的事?结果他们则一起设立了流动厕所。可惜的是Daher和这位以色列人终究没能持续交往下去,毕竟以巴两地的人成为朋友,对两个族群来说都是近乎禁忌的事。
自Tent of Nations以西是以色列领土范围。而向东向南向北远望,则都是以色力定居点。它们是如此接近Tent of Nations,以至只要你站着细心聆听便可以听到以色列人的声音。晚上从Tent of Nations远望,你会看到点点黄光、白光环绕四周,像一组组星团。Nasser家族一个世纪以来见证着这些定居点的诞生。先是南方在1970年建成Allon Shevut,然后是1982年在东边建成Neve Daniel ,最后是北面的Betar Illit(1984)。经过三十年发展,后者已经成为以色列最大的定居点之一,人口达四万五千人。
就在Betar Illit建成七年后的一天,Daher Nasser收到来自以色列政府的通碟:Daher's Vineyard 超过九成土地为官地,一切在上面的建筑物皆属违法,需要移除。但Daher持有地契。不是一张,而是三张:1916 年他爷爷买下这幅土地的时候,统治者是鄂图曼帝国。老Daher Nasser 当时从鄂图曼帝国手上取得了地契。1922年,英国获国际联盟委任接管巴勒斯坦,Nasser家族又向英国申请地契。后来在1948年英国彻退,约旦进占西岸,Daher的地契,再次更新。当Daher向以色列法庭呈上这三张地契之后,一场长达24年、耗资超过百万元、至今仍未结束的官司便正式开始。起初Daher聘请了一名律师为他们在军事法庭辩护,经过十年抗争,从军事法庭打到最高法院,法院却宣布Dahe 的律师不合资格,因为他是一个巴勒斯坦人。Daher不得不改为委托以色列律师事务所帮忙。又一次法庭要求Daher提供更多关于 Daher's Vineyard的数据,为此他需特别聘请一名以色列测量师,前往伦敦及伊斯坦堡,翻查当年英国与鄂图曼帝国的土地登记项目。单是这项程序,已花去Daher将近十万美元。法庭未有最终判决,但是以色列的政府已先执法。他们架设路障,封住从Tent of Nations前往伯利恒的道路,让 Daher需要多绕两倍路程才能进城。他问驻守的军官,为甚么要架设路障?对方回答说:安全因素。
这些Daher Nasser都记得。但他同样记得的,是 2002年那件事。当时以军同样曾把Tent of Nations的250 棵橄榄树铲除。只是他没料到的是一个犹太人组织得悉此事,竟亲自带来树苗,把新的橄榄树重新栽种在土地上。又有一次,以色列士兵再次半夜搜查 Daher 的家。翌日一个以色列定居者致电问候,并为其国家军队的行为道歉。Daher Nasser对和平仍然抱有希望。“我常常对义工说,和平将会到来。这很重要,因为当你跟别人讲和平的时候,人们会开心,人们不生气。”我们在Tent of Nations一道石磊坐下。石磊装饰着红蓝黄绿色的手掌和心形图案,上面写道:With heart and hand wechange the land。那是来访小孩涂写上去的字句。
在众多义工中也有艺术家。他们用画笔、用马赛克,在Tent of Nations上绘制壁画。壁画上穆斯林、犹太人和基督徒和平共处。离开Tent of Nations的时候,Daher引领我去看一块搁在门口旁边的大石头。石头上面写道:“我们拒绝成为敌人 (WE REFUSE TO BE ENEMIES) ”。这块石头是Tent of Nations的精神标志。对于和平,如果说Daher Nasser有可以称为策略的东西的话,那就是“被铲走一棵树,他就种一棵树”。尤其是橄榄树。这种树必须成长五到十年才能结果,而Nasser家族依然相信,种橄榄树的努力不会白费。他们总是会跟访客提到这件事:曾经有人问过马丁路德金,如果世界就在明日终结,他今天会做些甚么。马丁路德金的回答是:种一棵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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